华林寺 - 闽都巨构
中国古建筑的魅力,就是去看千百年前木构建筑能达到的艺术造诣,那既是历史,也是一份流传至今的情怀。
只可惜木构易损,如今三个半唐构与不足百处的宋构,实在与偌大个国家的文保单位体量不相称。
相较于留下了许多早期木构的北方,长江以南因气候和朝代更迭的频繁破坏,木结构建筑留存更为稀少,侥幸留下柱网地盘已是难得。
数千年的历史发展中,我们不能将建筑技术“冻结”,认为某一个朝代的风格可以不经任何发展留存至今,技术会进步,历代建筑体态也会改变。
南方潮湿多雨,木构易朽,城市建设也更迭的更频繁,想要找出一座木构在始建之后不经任何修缮的建筑,几乎是没有的。
有能力的可能会直接重建,不太富裕的也要给早期建筑“穿一件外套”,如保国寺、天宁寺等曾增建副阶的建筑,我们之前也曾写到。
幸而在江南、闽地、岭南三处最具代表性的沿海地域中,均留有早期木构实例。若要畅想唐宋南方的繁盛风貌,这是不可多得的突破口。
自衣冠南渡始,因中原移民南迁,八闽大地逐渐有了来自中原先进技术的深刻影响。昔日中原的建筑技术,同样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
闽都福州是江海汇聚的南方城市,这样的环境下,原本市井往来和建筑迭代会很频繁。
但福州老城中有一座建筑,虽断代北宋,却实则延续了唐末五代的建筑技术,有着唐代建筑风格的延续,又因为身处早期木构稀少的南方,便显得异常珍贵。
福州屏山南麓的北宋华林寺大殿,为目前所知,长江以南最古老的木构建筑实例。
现今的大殿,让人惊叹在府城这样熙攘繁盛的烟火地竟然能留下千年木构,其像北方建筑那般用材粗巨,同时又保留着南方建筑古拙与柔美之感。
它命途多舛地伫立了千余年,奇迹般的来到我们眼前,“开闽三王”的故事,在千年后竟然还能找到近在咫尺的注脚。
公元885年,王潮、王审邽、王审知三兄弟于河南光州率起义军入闽,统一福建,建闽国,史称“开闽三王”。
“三王”治闽,广施德政,保境安民。909年,王审知被后梁封为闽王,可以视作闽国开国伊始。
其统治期间,在福州城中建有偌大一座闽王宫,这座宫殿与我们要说的华林寺密不可分。
据考古发现可知,闽王宫应当以福州城中轴北段为主要核心区域,大致分布于如今的鼓楼遗址至冶山公园一段。
从地铁一号线和冶山五代马球场遗址、五代鼓楼威武军门遗址及地铁出土的五代房屋地基也可以得知,福州城中心的建筑规模非常大。
只可惜闽国国祚不长,闽天德三年(945年),南唐趁闽国内乱时出兵攻占,闽国灭亡。
其后,吴越国又于开运四年(947年)击败南唐而控制福州。至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吴越国纳土归宋,福州作为吴越国领土,也并入北宋的国土范围之中。
福州于五代时期先后为闽国、南唐、吴越与北宋所统治,虽然政权更迭频繁,但却是福州空前繁荣的一段时间。
冶山前的这处闽越最早的中心区域,一直到清代都是福州的城市中心。历代城址不断叠加,但唯有福州这一处中心始终延续。
宫城、子城、衙门、府署,名称虽变化,但中心地位始终未变。如今宫殿虽不存,但闽王宫后的屏山仍在。
古时宫殿与古城布置均崇尚坐北朝南,门前临水,后有靠山,左右有倚仗,屏山位居福州城北,实则是整个福州古城的后靠,山巅起有镇海楼,始建于明初。
镇海楼,据福州北城屏山之巅,始创于明洪武间,初称样楼,盖环城诸门楼之范式也......凭楼南望,于山、乌山交护左右,白塔、乌塔掩映其上......
作为福州城南的门户屏障,犹如双阙,更像太师椅两侧的扶手,让整个福州城端座其中。
福州往东南出海,于外多有水患,以屏山作为福州靠山,而山巅楼名镇海,实则有坐镇海涛之意,意在海晏河清。
楼名镇海,其指盖亦深矣......楼之所镇,其在绥海宇、致和瑞乎?善矣前贤语曰:楼以镇海名,工在楼意实在海。
明代这首诗句中明确交代了华林寺倚屏山而建,屏山清幽雅致,墨客题咏不绝,因此华林寺也不少被地方史籍收录记载。
华林寺的创立时间虽没有确切的文献记载,不过根据史籍推断,华林寺初名为“越山吉祥禅院”,建于宋乾德二年(964年)。
这一时期吴越国占领福州,但尚未纳土归宋,吴越治下都城为杭州,应当也不允许福州中心有另一座宫城存在。
闽王宫作为福州政治中心,在战火中难以留存,吴越纳土归宋后,闽王宫也就面临改建。
这一点并非空穴来风,从华林寺作为三开间佛殿却有着超一等用材的体量就可见一斑,也只有闽王宫这样大型的建筑群,才有使用超一等材的可能性。
越山吉祥禅院建在纳土归宋之前,故大殿可视为不折不扣的五代晚期建筑,其木构件经碳14检测比建寺还要再早上几百年。
明代寺庙要朝廷赐额才予承认,故正统九年(1444年)皇家御赐匾额“华林寺”,由此改名并沿用至今。
总得来说,华林寺的留存,不仅在我国建筑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更是作为唐末至宋初时福州城市历史的直接见证。
走入华林寺大殿,殿内题记和史籍均表明明清两代多次对华林寺修葺,其中出现有“重修”和“重建”等不同表述。
前廊乳栿下题“大清道光肆年岁次甲申孟冬立”及“住山沙门洞宗四十世新灼重修”。
但我们纵观大殿现状梁架,只是有部分构件失落、增补,大殿整体并没有像题记中记录的“重修”或“重建”,甚至也没有落架重修的痕迹,还是五代原构。
虽然修缮记录已不可考,但根据旧照片中华林寺的外貌推测,可能这里的重修指的是在大殿外侧添建了副阶。
老照片中可见殿堂中部与外侧的用材大小有着明显区分,这既证明了大殿内外侧营造时间不同,且后世改造中并未对内部结构改动太多。
诗中写明华林寺依山势而筑,山门外还有溪水流过,由于环境改造,溪水应当是如今华林寺外侧的横向马路。
佛浮屠之宫,闽特盛,会城三山以数百十计。然唐宋古刹至今仅有存者,或存而上雨旁风,倾覆是惧,而越山华林寺独巍然。寺旧为吉祥禅院,钱氏有闽,郡守鲍修让创然,明正德赐额今名。顺治初年、康熙七年两修之。月异岁迁,分改将半。乾隆初,有主持本馥和尚等,重葺坏堕,椽桷一新。三传为今主僧牧庵上人,虑梵宇之就颓也,出橐中金,疕工建廊庑,且求诸施者修大殿、天王殿、僧寮,饰佛像,巩固钜丽,而寺遂还酒馆。以余所观前志所载,寺之遗规,西廊有转轮经藏,东廊有文昌祠、普陀岩。正殿之后,为法堂,法堂西为祖殿。其瑰诡殊绝,材美匠能者,久已荡为榛芜,不可复睹矣。而牧庵独能绍述先师之绪,不恡己力,积岁经营,杰构崔嵬,精庐幽敞;佛课弟子,晨钟夕呗;为南中祝圣道场,不其盛欤!工兴于嘉庆二十三年四月,至今夏竣事。牧庵欲余为文刊石以志之。牧庵名增辉,福州王氏子,曹洞正宗鼓山永觉禅师九世孙也。里人林则徐撰,董其棻书,道光六年六月x日。
但华林寺作为古建的价值,直至1953年才真正被发现。福建省文管会文物组林钊和同事们发现了华林寺内部构架,并初步判断为南宋遗构。
《福州华林寺大雄宝殿调查简报》中提到寺院内保留了山门、天王殿(二门)、大殿、和经房、僧寮等附属建筑。
前檐当心间、次间、后檐当心间及山面第一间用槅扇门,其余为上木骨泥墙,下砖墙的福建当地做法。
殿内正中三间与外围的木构式样完全不同,专家推测原殿为三开间歇山顶,上檐出檐大。
明清重修时在外檐铺作外加一圈柱子用以支撑,同时再增加了副阶及外檐(重檐下檐部分),即改建后为九脊重檐,副阶周匝。
华林寺大殿作为新发现的建筑,虽属罕见,但还没受到重视,在百废待兴的年代岌岌可危。
1966年,文化部门拨款在大殿四周砌建围墙保护,但同年6月,因“破四旧”运动,殿内佛像被推倒,须弥座被夷平。
1970年前后,当时殿前为汽车修配厂,殿东为锯木车间,殿后盖起大楼,殿前后廊因妨碍机关大院交通被锯拆。大殿作为省革委会机关管理局的仓库使用而得以幸免。
1979年,清华大学教授莫宗江路过福州,一眼便认定华林寺大殿为当之无愧的精品,次年便和学生王贵祥和钟晓青进行了测绘和年代论证。
经过学术界等多方努力,华林寺大殿被确认为北宋早期甚至五代木构,并确定为南方现存最早木构建筑,旋即1982年被公布为第二批国保单位,可它的保护修缮又成了一个问题。
最后的结果便如我们今日所见,为让出政府大门,华林寺大殿在原址的基础上迁移到东偏14.6米,南移8.3米的地方进行复原性大修。
这次大修时,大殿构架全部解体,糟朽严重的木构重新搭建,依照国内五代建筑外立面样式,将大殿恢复到初建三开间的模样。
如今散落在迁建后的院落内仍有许多旧时的建材,大殿东西两侧散置了许多诸如石狮、柱础、经幢等物件,或许正是华林寺曾拆出的。
大殿的西侧有刻有“防虞”的石质构件内盛积水,传为92年福州鼓屏路出土,其功能应当与故宫太和殿两侧的水缸类似,积水防火。
山门为三开间歇山顶,规模和用材都相对大殿来说小了一圈,但整体风格与大殿还算接近。
山门内用回廊连接东西配殿,配殿为福州当地风格,穿斗式构架,马鞍墙和硬山顶,里面存放着大殿更换下的各种构件。
最能表达迁建的一处,就是福建省政府大门外的一颗大榕树还在原处并未移栽,相传为华林寺方丈手植,如今已是枝叶繁茂。
虽经历了许多波折,但至少大殿在福州城市建设中被保留了下来,虽然几经改建,但大殿内部构架还算完整的留到了现在。
进入山门后,空旷的广场前,迎面便是华林寺大殿。迁址后的大殿依然保留其南北向格局,面朝正南,对向为山门,山门外则为福州华林路。
迁建修缮时,大殿被置于复原的台基之上,下铺散水,上置柱础,台基整体高出地面逾1.2米。
远观时正面即使只有三间,却雄风不减,来自五代木构的雄浑让每一个仰望的人震撼难言。
大殿平面接近方形,修缮后为单檐歇山顶,殿身木构部分整体涂朱,修缮至今也有近四十年了,颜色逐渐退减,观感呈暗红色。
大殿结构分为前廊和殿身两部分,面阔三间,进深四间,其中前廊出一间,殿身则为三间。
大殿内外共有18根柱子,分作檐柱圈与内柱圈,内柱相对檐柱高出两米多,与我们常见的面阔三间,进深三间的大殿不同。
华林寺进深五排立柱格出四间,实则中部一排立柱只立于两侧,内部则不设柱子,用以腾空安置佛坛。
今佛坛虽不存,但大殿进深做法使得殿内空间更为开敞,没有过大的跨度,结构还是合理的。
前檐开间面阔较大,当心间近6.6米,而山面开间则较正面相比略小,正侧两面不对称,侧面设有中柱。
大殿进深实则是早期做法留下的痕迹,与佛光寺东大殿的进深做法有着异曲同工。
而大殿面阔则又接近五代至北宋木构做法,当心间补两朵斗拱,与营造法式记载类似。
我们可以合理推测,此时华林寺大木做法既延续了唐末五代以来殿堂的进深处理方式,又在正立面做出革新,调整补间数量,调整开间尺度,开始有了宋代建筑的基本雏形。
大殿的柱子为梭柱样式,即柱子上下直径小,中间直径大,形状略呈梭形,这种做法形式存古,也能表现出木构流畅的线条感。
在与华林寺年代相近的木构中,五台山佛光寺东大殿与其材高接近,但佛光寺是面阔七间的大殿,使用大材也是合理的。
对于面阔三间的华林寺大殿而言,用材之大则是海内难寻,拆卸闽宫旧料挪用至华林寺的说法应当是可信的。
一则华林寺与旧王宫所在相距很近,二则五代时期福州城可以选用一等材的殿堂应当都在五间以上,王宫的等级支持大体量建筑建设。
这一做法或许是因为早期殿堂布置的前廊有礼拜功能,应当与信众有着交互,更突出“人性”的自然空间。
推测早期应当在前廊天花上绘制有彩画等装饰性艺术图案,但大殿现状在天花上并无彩画,为红漆木板素面。
而大殿内部作为佛坛陈列,宝相庄严,相对而言需要对神性有着合适的表达,故而人进入内殿有空间高耸之感,视线被月梁造的梁栿,层层叠叠的斗栱,朵朵浮云的驼峰吸引。
梁栿间的云形驼峰,有赋予构件自然上升的形象,更是有对西方净土的描绘的想象。
大殿构架为八架椽前后乳栿用四柱,梁栿和阑额为月梁造做法,梁面为华美的曲面。
将华林寺大殿的梁架与唐代建筑佛光寺和南禅寺大殿作比较,佛光寺和南禅寺大殿中,是“利用叉手托脚分解垂直荷载”,而华林寺大殿则是“利用华栱出跳缩减梁栿跨度”。
我们大致可以将这一做法理解为,增加横向构件数量,分段传递屋顶的压力,减少过长的构件在大殿内部的设置。
外檐铺作与内槽铺作之间采用昂尾与栱尾直接叠交的做法,外檐铺作昂尾更是直达中平榑,省略了建筑前檐作为支点的构件,起到“杠杆”结构作用。
我们可以从任意柱子向上找出与下层与上层构件相交的契合点,重叠交互,直达屋顶。
当然,这样完整的梁架结构中,铺作不仅硕大,也与上层结构密不可分,显得更为重要。
大殿的铺作可以分为内外铺作,即前檐柱头、补间铺作,山面中柱柱头铺作,山面前次脚柱、后次脚柱柱头铺作,后檐柱头铺作,前檐、后檐转角铺作。
内槽则分有内槽柱头铺作,内槽补间铺作。当然屋顶上层也有斗拱交互构件存在,与梁架之间更为紧密,需结合横纵架构一起搭接。
第一、三跳偷心,第二跳头施重栱承罗汉枋,第四跳跳头施令栱承撩檐枋,与令栱相交的耍头位置出昂,外观也做双杪三下昂。
在华林寺中,三昂确有其结构功能,用以挑起后尾上部构件,第三昂为早期形制,在后世的发展中慢慢演变为耍头。
铺作昂嘴为双枭双混曲线,莲瓣形象,与唐的批竹昂,宋元的琴面昂,明清的象鼻昂样式不同,体现闽地特色。
后檐明间与山面后次角柱铺作,里转华栱出两跳,二跳承乳栿,华栱承三层昂尾与栱尾叠交。
山面前次角柱铺作做法同后檐明间铺作,但其里转斜45°出有华拱,上承十字令拱用以承接前廊天花平棊。
四椽栿外侧的两端直接落于多层栱尾之上,梁架底部正中则由山面中柱柱头铺作的昂尾托住,这种形式在国内现存遗物中是十分罕见的。
从北方现存木构建筑来看,双补间是在南宋以后才普遍出现的,但是江浙地区五代末期的砖石仿木塔,如苏州云岩寺塔(959)和杭州灵隐寺双塔(960)都已出现了双补间,华林寺大殿的双补间更是南方早于北方木构建筑的实证。
转角铺作外转于正侧两面各出四跳,为七铺作。第二跳头承重栱,下层瓜子栱与第二跳角华栱上所承瓜子栱作连栱交隐。
殿身木构能隐约看到浅雕团窠(kē)花纹,是指唐宋时期阑额和枋木等处所刻的八瓣或出头的纹饰。
构件表面的彩画在重修中被土朱颜料掩盖,但在剥落处仍可看到靛、朱、黄等痕迹。
当然,除了团窠花纹以外,在迁建复原时,也为大殿复刻了许多具有早期建筑信息的装饰构件,如鸱吻、套兽、直棱窗、板门等等,这里不一一列举。
拙壮直率、古风犹存的华林寺大殿,让我们遥望早期木构的富丽与华贵,诉说着独属于三间小殿的南方韵味。
五代至宋的南方建筑多见为三间,平面呈方形,采用开敞的前廊,由庭院礼佛演化为前廊礼佛的空间形式,几乎在南方的大殿中都有体现。
只是晚期修缮时常常为大殿添加重檐副阶,故而南方许多高古建筑常常保留在这些副阶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南北方建筑构架不会因殿的规模尺度而异。唐至宋这一建筑发展阶段,其实也是南北建筑逐渐走向各自成熟化发展路程的阶段,不论殿堂大小,但其风格已经有了明显不同。
这与南北方构架搭接方式相关,南方构架分为纵架与横架,相交呈“井”字形,当内柱比檐柱升高时,在内柱柱身插入丁头栱来承插入柱身的梁尾。
而北方这一时期的建筑,梁尾入柱处均没有丁头栱,而是多在内柱柱头上置前后梁栿的交接点。
我们从榆次雨花宫的构架中就可以看出,内外柱高度是一致的,屋顶高度由枋梁叠置而成。
据推测其使用功能一是保持柱头枋间的空隙,利于木结构的通风,二是用栱来代替通长的柱头枋来减轻结构自重。
从现存的壁画和砖仿木塔(如西安大雁塔)等资料来看,初唐时期扶壁栱多为单栱素枋,华林寺等南方遗构延续了很多初唐做法,而北方遗构已不多见,多数已经是重栱造了。
晚唐的南禅寺大殿与佛光寺大殿均为泥道栱上叠置多层素枋,枋间施散斗,枋上隐刻泥道慢栱。
而后世的大殿则层层枋木叠至,略去了枋间散斗,枋上也不再为保留旧形式而隐刻栱,逐渐演变为我们如今熟悉的晚期建筑。
华林寺等南方建筑更是远渡海外,影响了日本的镰仓时代建筑活动,发展出了“大佛样”建筑式样。
日本的古建筑除了自身的发展外,我国的建筑迭代同样对日本建筑风格混杂有着极大影响。
“大佛样”又称“天竺样”,是由僧人重源(1121-1206)带入日本的,在重建东大寺时使用了宋代南方建筑式样。
日本自1185年镰仓时代(大致同期南宋)以来,佛教建筑大致可以分为“和样”“大佛样”和“禅宗样”。
但大佛样与和样、禅宗样却有所不同,我们大致可以将“大佛样”认为是东大寺重建时采用的建筑理念。
东大寺大殿虽为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木构建筑,但已于江户时代(1603-1868同期清代)重修,仅南大门(1199同期南宋)保留完整,为现存“大佛样”建筑的主要代表。
当然后续十四世纪(同期南宋晚期至明初)“禅宗样”的出现,则主要源于日本部分寺院学习推崇当时的中国建筑特色所形成的。
建筑学家傅熹年先生分析了大佛样与华林寺等南方早期建筑的建筑形制,发现二者呈现出高度的一致性,有一定的继承关系。
“大佛样”建筑中昂嘴曲线与华林寺一样有着特殊的两折曲线,只不过是上下倒置。
建筑均用扁方椽,不用圆椽,没有飞椽,椽头用遮椽板,建筑的翼角椽做辐射状。
这种建筑样式与当时日本传统典雅的和式建筑完全不同,再加上名僧重源的引进,让这种疏朗古拙的全新风格盛行了二三十年。
当重源死后,江浙地区的“五山十刹”等精丽建筑陆续传入日本,“大佛样”被以江浙寺院为基础形成的“禅宗样”取代而消逝。
以华林寺为主的南方建筑是历史上中日建筑式样交流的实证,更展现了那段“昙花一现”的“大佛样”建筑史。
我国在不同领域都曾宣传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复兴”一词,潜藏了太多执着与哀叹。
强汉盛唐,无一例外都成为了这个国家永远背负的历史厚重。那些曾经拥有的繁盛,成为我们对一个朝代下的定义,国家无论如何发展,依然只能在“复兴”这条路上不断摩挲前人的脚印。
木构也是如此,在能建出六百米高摩天大楼的今天,我们却依然为那座三间小殿表达着由衷的赞叹。
华林寺大殿作为南方最古老的建筑,其价值在早期木构稀少的南方显得尤为重要。
中国千余年的发展史中伴随着经济重心的南迁,建筑迭代更快的南方有此一物,仿佛千年前的家国历史为我们留下了一扇窗口,让人去回望大国建筑的文脉传承。
无奈的是,为了让步城市发展,给新环境留出空间,华林寺依然留下了迁建与重修的一笔。
它剥去了千年来历年修缮的痕迹,去除了原构“不协调”外衣,刷上了焕然一新的朱漆,致使其在地理上的标志作用和历史发展面貌都大受损害。
留于政府大楼前“复原如初”的华林寺,是历史和时代洪流下的选择,其产生的修缮效果更是引发了现在乃至未来古建筑保护时都会再度思考修缮办法的慎重选择。
不论是唐宋元明清,建筑始终都会依据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特征而演化出自己的风格。我们不必为了重塑某一个时代的辉煌,而剥离其它时代在建筑上留下的注脚。
对于修缮而言,除了对实际情况的考量,也要表达出对历史的尊重与传承,若只摘取一段,何以证明我们是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国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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